子丑寅某

少年祭--记《琅琊榜》萧景琰

梅长苏第一次到靖王府,只一声轻叹:“这里和从前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看着十九岁的白衣林殊和十七岁的红衣景琰,没由来的鼻头一酸,红了眼睛。


原来将骨如靖王,也曾是那样顾盼神飞的少年:他还未束冠的十七岁,战甲轻束,红衣猎猎,眉梢眼角都分明带着盈盈笑意。




结绳顽笑处,魂归曾到否



不似后来,命运一一抹去他生命里的鲜活生动,只剩下一张不动声色的侧脸。


那个爱笑的萧景琰死在了他的十七岁。


他从未想过南海告捷凯旋归来时,迎接他的不是吵着要鸽子蛋的林殊,也不是祁王兄的点头赞许,而是赤焰案尘埃落定的诏书。


所有他以为的父慈子孝,他以为的政通人和,他以为的未来人生,都变成了一个血淋淋的笑话。


从前他的理想,就是和林殊一起承教于祁王兄,为官定国安邦,披甲纵马沙场,即使哪一日,真的马革裹尸为国埋骨,也不枉这一腔男儿热血。


而一朝惊变,他所有的信仰悉数坍塌崩溃。


那个曾跃马扬鞭的肆意少年,迎着父皇的咆哮,负着闭门自省的恩旨,踏着血流成河的问斩街口,就那样悄然无声的死去了。


我们能轻易的看见林殊变成梅长苏时削皮挫骨的鲜血淋漓,却往往会忽略言笑晏晏的萧景琰一夕之间变成眼神冷峻无波的靖王时,那场心如死灰的无声凌迟。


此后世间只有熬尽十年心血来筹谋乱局的梅长苏和把自己放逐于朝堂之外一心打仗的靖王。



七珠冠,枉回首



我当年看书时,痛惜于林殊锋芒毕露后的人生起落,心折于梅长苏的运筹帷幄,他始终吸引着我全部的注意力。靖王,于我不过是春风拂波,仅仅止于心有微澜而已。


可当我看着靖王风尘仆仆的策马而来,却对着郡主驻马相问的桥段,我不禁莞尔。


这的确是我当年读着小说时,脑海里浮现出的那个耿直又爱别扭的靖王:


身在朝堂外,却忧心朝中人。明明是担心郡主被迫选婿背后的重重压力,想要关心她,却已经找不出一个适合关切的姿态,只好继续端着一脸的冷傲。除了他出声呛夏冬时嘴角隐隐勾起的一丝淡淡冷嘲,无论是之后他被侍卫拦在城门外听着亲随将士的嘀咕抱怨,还是父王心不在焉的赞许和横加指责,他始终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冷峻。




朱衣改,策马风流



对霓凰,他避的是同为赤焰支持者的嫌也好,避的是为“遍插茱萸少一人”的伤感也罢,这位大梁手握云南大军的郡主知道,在这偌大的金陵城里,能完全心无芥蒂,真心为她的未来而忧心的人,也就只有靖王了。所以,勉力强撑精神来对抗情丝绕的郡主,看到靖王闯宫相救,只拼力一声轻唤便力竭地安心倒在他怀里。她知道的,眼前的人虽不是她的林殊哥哥,却也是同样拼了性命也会护她周全的人。


御前陈情,靖王先是深深的瞪了越贵妃一眼,按捺着眼中那冷冽的怒意,一如他在昭仁宫那冲天而起,旋身挟持太子时,身上迸发的浓重杀气。




冷冽的眼神,浓重的杀气



自己领受了刀挟太子的罪名又何妨,她是那个撒个娇林殊就不得不背着回家的小姑娘,她是那个曾经和林殊一起欺负他,笑着叫他“大水牛”的小姑娘,她是那个他们曾一同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最护着她的林殊已经不在了,叫他怎么还能容别人来欺凌践踏她的名节和尊严!


忽地想起那日的城郊,郡主始终对靖王面若寒冰的模样挂着温和的笑意,回头对夏冬说:“靖王自有靖王的风骨。”


不枉青梅竹马一场,郡主始终是懂得靖王的。纵然时过境迁后,他已经不是那个眼睛都带着笑的萧景琰了。


《琅琊榜》的故事发源于这盘赤焰逆案的残局,结束于完满的四海清明前夕。


那个地狱归来的梅长苏,依然是金陵城最耀眼的人。只可惜他不再是当初神采飞扬的少年将军,而是病骨一身面色苍白的梅宗主。


我们总吐槽靖王智商,可靖王智商下线得最彻底的事情应是参与夺嫡,而不是没有认出林殊,更不是一意孤行要营救卫峥。


在他的心里,那个耀眼的宝座从来都只有祁王萧景禹才配得上吧。


一开始,祁王哥哥言传身教,教他身为皇子身负江山社稷的重量,家国天下的重量。最后祁王哥哥也用他的死,教他太子之位上还有着君王威严的重量和人心险恶的重量。


十七岁之前,他也曾经以为自己有父亲万般宠爱,也曾以为父子君臣家国天下;而三十一岁的靖王看着祁王兄惨死,看着太子和誉王在父皇眼皮底下斗了十年。


聪慧如他,如何不懂?表面上的父子君臣,至始至终都只是君臣而已。


太子之路凶险,君王之路孤独,他知道,这每一步都通往万劫不复。无论是十七岁的萧景琰,还是孤愤了十年的靖王,都不曾想过皇位。


直到听闻“得之得天下”的梅宗主的选择,靖王的笑满是嘲笑:“选我?”


他笑自己,也笑梅长苏,还笑世事无常,命运弄人:最后要背起清明理想重担的人,竟然是他。


可梅长苏向他抛来的橄榄枝,是他信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的人生从来身不由己,因为即使碎了一地,他也是有他的信仰和坚持的。




每一步都走向万劫不复



所以无论是父皇的雷霆暴怒,还是父皇手中直抵着心脏的利刃,他依然从容的说着“祁王兄”。我知道那声声的“祁王兄”,已经不仅仅是祁王萧景禹了,那是靖王君子立身国之立本的家国天下,那更是十七岁的萧景琰曾经被现实打碎的信仰。


如果说对林殊的结局是一阵惋惜,对景琰的结局,应有的是叹息。


蔺晨曾劝长苏:“靖王自有他应该承担的东西。”看书时不察,甚至观剧时都几乎未觉,蔺晨所言,并不止于隐瞒的愧疚和夺嫡凶险的亏欠。


直到一袭玄色帝王装的靖王掀开林殊牌位的红布,我才真的意识到,此生,他真的再也做不回那个十七岁的萧景琰了:


林殊沉冤得雪,除去追不回的亡魂,他的家国理想有靖王可托,他的忠魂战骨亦有战场可归,他求仁得仁,许在梅长苏身上的愿望都一一完满,以林殊的姿态死去也不算哀极,只是凄艳。


可笑的是,明明最后坐拥了天下的靖王,他的人生却从来都没有过选择的权利,无论是十三年前,还是十三年后。


仿佛他的人生在十七岁就过完了一生的绚丽,之后的人生只有一条通向孤独却足够荣耀光鲜的路可以走。


十三年前,靖王还只是个鲜衣怒马的小皇子,他受命出征北海不得同披战袍,只能在心里遥送挚友策马北境,到最后他却连在挚友牌位前痛哭一场的权利都没有。他还是尚且是思过的皇子,林殊已是赤焰逆贼,天地为碑,尸骨无存。


十三年后,靖王终贵为东宫太子,却再无法与子同袍奋勇杀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登楼目送,目送挚友再次拖着病体远上北境。靖王总抱歉着当年未能登楼相送,红着眼故意要幼稚的把十三年的分别归咎于此才罢休。他后怕似的殷殷嘱咐林殊一定要平安归来,却唯独忘记了与他认真说一句再会。彼时的靖王并不知道,这次的分别已是永诀。他的旧城楼,再也等不到那个鸽子蛋的主人归来。


作为那个唯一被留下来的人的痛苦,这才是靖王需要背负的最艰难的东西。


当年最年幼最耿直的他,在漫长的为君之路上学会了缓缓而治,学会了平衡各部,学会了太多太多。。。


他独自挑起了共同理想的沉重担子,因为他的身后已空无一人。




此后山河万里,再不见你



那个曾经笑起来那么温柔的红衣少年,就那样缓缓定格成了别人眼中不怒自威的一抹玄色,就这样隐没于史书几句寥寥的赞誉,从此不带悲喜。


那个叫萧景琰的少年,他死在了他最灿烂最美好的十七岁,和林殊不同的是,无论过去多少个十三年,那个萧景琰都不会复活在靖王身上了。




----  疏雨(转自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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